夜色寂静，偶有几声夜枭之音，听上去十分可怖，伯姬睡不安稳，辗转反侧。寂静的夜里，忽然听得嘶喊之声，起初声音不大清晰，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。不一会儿声音嘈杂分错起来，伴随着马蹄声踏过街前，越来越近。

伯姬骤然惊醒，还未细听，便有叩门之声响起。

“伯姬，是我。”声音温柔，并不急迫。伯姬拢了拢衣衫，便开了门。门外，公孙溯之长身玉立并未持烛盏，然而月光明亮，还是能看到他略有凌乱的发髻。

听到开门的声音，他愣了一下，笑道：“你是没睡吗？怎么这么快就开了门？”

伯姬下意识的扶了他的手臂，允他进了屋，不安道：“你也听到声音了吗？怎么回事，是宫里发生变故了吗？”

即使事态紧急，公孙溯之都有一种澄净无波的淡然和稳重，他拍了拍伯姬的肩膀，轻语：“听动静像是宫里，但为免受池鱼之殃，我们还是尽早离开这种是非之地。伯姬，你快些收拾东西，一会儿我们的马车从北门走，那里自然有人接应。”

见伯姬半天没有应答，他俊朗的面容上流淌过一丝歉疚，微垂着眼眸，带着几分无奈：“父王病重，我实在忧心难安，若是不连夜出城，依着这种乱法，怕是很快要封城了。”

只身流亡在外，若是不能尽快赶回雍城，只怕他后面的日子会更加艰难。伯姬能够体会他的无奈，想了想，便应了下来。

她的东西很少，片刻后就收拾好了。这时束薪也站在了屋外，对公孙恭敬道：“殿下，一切妥当了。”

公孙点点头，没有让束薪搀扶，而是接过伯姬的东西亲自背了，捉住她的手走向了马车。

这样的夜注定很漫长，马车穿过了蜿蜒曲折的街巷，走出了一个迂回隐蔽的路线，但是喊杀声仍旧不绝于耳，仿佛整个临夏城都在经历一场浩劫。伯姬恍惚地想，江慕昭此时在不在城中，若是他来了却找不到自己会做些什么。

夜风有些凉，公孙感觉到了这一点，解了身上的外袍，披在了伯姬的身上。“若是困了，就睡一会儿，一切有我呢，一定将你平平安安地带离这里。”公孙缓着声道。他极有君子风度，就算是仅有两人的空间里，仍然保持着端雅的坐姿和恰如其分的距离。

晗君有心事，听着风声呼啸，心里缭乱一片。她一走了之，那个人一定会很生气。可是他气有什么用，谁让他迟迟不出现，将自己放置在那般危险的境地。若是没有自救的办法，他就只能见到自己的尸首了。既然不来，那就莫怪自己随着旁人走了。

浅浅的沉水香自他身上传来，伯姬忽然觉得温暖又安心，摇摇晃晃的，不知不觉便靠在车壁上睡着了。

公孙听到身边浅淡又均匀的呼吸声，垂眸弯了弯唇角。“束薪，”他对坐在车外的人说，“尽快出城，迟则生变。”

束薪应了，驾着马车直奔北门而去。一道烟尘扬起，马车于静夜中如一道闪电，一去不回。

半个时辰后，质子府忽起大火，待周围百姓惊起救火时，火势已经无法控制了。一阵大风吹过，周围的房屋亦被点燃，很快蔓延成了一片。滚滚黑烟直上云霄，砸落的房梁，哭叫的妇孺，各种声音交织一片，很快吵醒了全城人的清梦。

公子合璋站在高台上，望着远处的火势，十分焦躁。反而少姜夫人，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，眼神淡漠。

“阿母，这个计策不会有什么岔子吧，如今火势这么大，溯之会不会有危险？”合璋搓着手，不时地望向远处，眉心紧皱。

少姜漠然看了一眼自己这个过分善良的儿子，声音冰凉凉的：“主意是他出的，孤只想要钟离子的命，其他的和我有什么关系。”

大概是她说话的语气太过低沉可怕，合璋禁不住退了几步，声音有些抖：“阿母，我不明白……”

少姜冷哼：“一开始我不过是想逼他现身的，是他自己不知死活，非要为了个小丫头和我鱼死网破。既然他不仁，那就怪不了我不义。”少姜终于站起身，慢慢踱向高台之侧，看着远处升腾而起的烟尘，忽然发出一声短促却尖利的笑：“公孙溯之说得对，我为什么要把人放在宫里，扰了自己的安全。就让他带出去，若是杀手伏击成功了自然好，若是失败了，公子慕昭也只能见到那个女人烧焦的尸首，哈哈哈，白忙一场，他该有多失望。”

合璋看着母亲近乎癫狂的面容，惊讶的不知所措：“阿母，什么公子慕昭……什么尸首？难道……”他隐约猜到了什么，几步走了过来，拉住了少姜的衣袖，满眼都是惊愕与恐惧。

“不错，我答应了公孙溯之让他带人走，却没有答应是死是活。火起之前，我已经让人杀了他们。公子慕昭见到的，只会是尸体，一具烧焦了的尸体，救不活了……哈哈哈，当然，若是他死了，那也算得上苦命鸳鸯，合璋，你可得将他们葬在一起，仁至义尽！”

久病缠身的少姜枯瘦的厉害，此时状若疯癫，面上扭曲恐怖。

合璋忽然失了